结婚后问妻子为什么看上我,她回答说,除了看我人实在外,还看我有一顶“雨笠”。这顶“雨笠”,指的是那间小廊下的房屋。新中国成立后,乡亲们盖建的第一代居宅就是小廊下。小廊下是三、五户人家七、八间房子“一”字儿连在一起,相邻的墙各担负一半,窄窄浅浅的廊下没柱分墙隔,来往自如。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叶,村北的大片坟冢荒冈划入凤山兵营营区,迁坟时,废弃的坟石成了有些乡亲盖房子的材料。我属于“迟来的春天”。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老书记批给我一块埔冈厝地,我用畚箕一挑一挑把埔土担走,整了屋基,然后,一有空就用独轮车到离村四、五里路的兵营载坟石。坟石堆放在屋基上,经年累月,让风日雨水剥蚀,除去杂味。
准备动工时,先向生产队的泥水师傅喜叔讨了墙路砖块的尺寸,用一截木棍作长短标尺;然后就早早晚晚,一天几块一天几块,用厚嘴丁锄把弯弯翘翘的坟石修修削削,成了规格的墙砖。等韩江边引韩灌渠闸水,就去捞沙,以作拌贝灰用。准备过程,起码得三几年。砌墙时,请喜叔当师傅,同生产队几个相好的后生帮抱砖提土,师傅的工钱,割自己在生产队份内的工分付还就行。
有这样的小廊下居住,当然算不错。不过,人毕竟是向前看的,久而久之,就有点嫌小。比如,没卫生间,供小便用的木桶安在眠床角,垂一幅花布帘遮羞。有时客人在屋里坐,小便咚咚的声音,和飘散出来的呛鼻气味,着实大煞风景。
像我一样房间少的乡亲,夫妻孩子,吃的睡的,米缸咸菜坛等等,都挤在这一间屋子,不无苦恼。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一天,汕头广播电台和汕头青少年报的记者来采访,为了雅观点,我只好借近旁阿平家的一间大廊下待客。因此,妻子总叹羡说:“有两间大廊下就好。”
大廊下与小廊下一样,都是三、五户人家七、八间房子“一”字儿连在一起,不过,大廊下的前面有矮围墙,矮围墙正面安大门,各户自成单元。矮围墙内有较宽阔的天井,可格出小厨房和小卫生间,小厨房和小卫生间上面浇上水泥板,再浇上一截短楼梯,便成小阳台了。
改革开放,成就了我们村自新中国成立后第二代房屋的盖建。这时候,村统一规划生活用地,盖的是一式大廊下。连片的新居齐刷刷白亮亮,横巷直道宽宽敞敞,通通畅畅,展现了新农村的喜人村容。
话得说回来,创业,毕竟是艰辛的。我家盖那两间大廊下,仅买杉桷,就准备了好几年:每当卖一次大猪,有了几百元,我就沿韩江步行到头塘、二塘买回三两根杉几片桷,往往是用肩膀扛回来的。试问,两间房子的杉桷,该卖几次大猪才买得到呢?
上世纪末,我们村划为城中村。改革开放的富民政策让乡亲们步入小康之路,加上周遭城市外观形象的前军引领,这些年来,乡亲们水到渠成,又绘制了家园新图,欣喜地笑看自家连做梦也不敢想的叠耸层楼。这是改革开放后我们村的第三代居宅:群楼迎旭日,流光溢彩呈新姿。
如今,村里先祖的颓残古屋,与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盖建的小廊下、大廊下、楼房,构成了“四代同堂”的居宅。这“四代同堂”的居宅,是乡亲们创家立业汗水的结晶,更是改革开放后,人民生活逐步改善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