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在是故乡,情之所系是家国。这大概是古往今来多数文化人固有的情怀。
我从16岁参军到部队,至今已近50年,但故乡安坪镇三沱村却始终如一的牵动着我的情愫,不论是醒着还是在梦里。
当然,这期间我也常常回“家”,但这个家终究不能久住,那是因另一个小家让我承担着更大的责任。记得父母健在时,每次告别父母,看着二老日渐苍老的面容以及步履蹒跚的样子,心里就会有一种隐隐的痛,不免边走边回望目送我走远的二老。我曾天真地想,假如一切都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选择陪伴父母,让他们走过人生最后的路。有时走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上,难免产生“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方来”的蹉跎与伤感。
这似乎与故乡的美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要说故乡安坪,真的是要多美有多美。它像一颗明珠,镶嵌在长江南岸。依江傍水,风光旖旎,故乡透出一种灵动的美。奉节长江黄金水道43公里,安坪独占30公里,是全县当之无愧的水上门户。高低山落差明显,海拔在146米至1557米之间,属典型的立体气候,具备康养的各种指标。享有溪谷、橙乡、水镇的美誉。
关于故乡安坪这一名称的出处,正史无考,野史诸多,无一成型。但有一传说却有成趣之妙。
相传公元8年,王莽篡权登基称帝,建立新朝。新莽末年,水旱等天灾不断,广袤中原赤地千里、哀鸿遍野,终于引发赤眉、绿林、铜马等数十股大小农民军揭竿而起,顿时,海内分崩,天下大乱。身为皇族后裔的刘秀审时度势,打着“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的旗号,与兄长刘縯发动“舂陵起兵”,欲图大事。刘秀在推翻王莽之前,曾遭遇王莽的追杀,历经了重重险阻,可谓九死一生。刘秀在王莽军队的穷追猛打下,慌不择路,率领残部经陕西镇坪进入巫溪,辗转来到奉节境内,从厂河坝翻茅丫子来到安坪的长梁杠,准备西上时,没想到安坪的溪沟正值洪水季节,刘秀受阻,眼看就要被王莽部下公孙述率领的大军追上。这时一老叟从溪沟对面摇过来一只木船,将刘秀一干人渡过了溪沟。刘秀正要感谢老叟救命之恩时,部下却手起刀落,杀了老叟。刘秀是个崇尚儒学、知恩图报的人,见部下杀了恩人,正要责罚。部下说,主公杀我,我断无怨言,但容我声明再杀无妨。主公你想,如若我不杀了老叟,只待须臾,老叟一样会将追兵渡过溪河,我等疲惫之师,哪里跑得过以逸待劳的追兵。刘秀听罢,泪如泉涌,立即为老叟下跪,且口中念念有词:
溪河大水兮莽苍苍,
追兵如狼兮水泱泱,
天降老叟兮得平安,
部将杀戮兮心惶惶,
待到他日兮定厚葬,
山作骑鞍兮河作床,
踏丘为坪兮射天狼。
意思是,我好不容易逃到一条不知名的溪河,却被莽莽苍苍的洪水阻隔,追兵如泛滥的水冲来,幸遇一老者得救,没想到被部下杀害,我的心真是惶惶不安啊!等我胜利了一定来厚葬恩人,把山赐给恩人作马鞍,把河填平了给恩人当床,即使把山丘踏成坪也要诛灭敌寇以报恩人。后来,刘秀剿灭王莽,收复各路起义军,得了天下,史称“汉光武帝”。于是,后人便取“鞍”和“坪”作为当地的名称。山河依旧,岁月更替,在漫长历史演变中,“鞍坪”演变成了现在的“安坪”。至于刘秀得天下后是否真的再来安坪厚葬老叟,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安坪的溪沟,虽说源头不长,但在三峡水位上涨前,的确是下游几个村进入安坪老场镇的最大障碍。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由于人们的安全意识薄弱,每年洪水期或因游泳或因翻船,都少不了有人溺死在溪沟里,那些死者亲人凄凄然然的哭声,至今都不能忘怀。
安坪老场镇还有个奇特的现象:夏天无蚊虫,场镇居民无需挂蚊帐。据说是刘秀离开安坪时,来不及掩埋老叟,又担心蚊虫叮咬老叟的尸体,于是说道:蚊虫啊蚊虫,你不要来叮咬我的恩人啊!于是,安坪老场镇从此再没有了蚊虫。这尽管有些荒诞,但神话并非现实生活的科学反映,它本身就是表现对超能力的崇拜,我们就权当说书人讲故事罢了。
安坪这一方山水是美丽的也是神奇的。鲍超(鲍爵爷)的故事,在奉节可谓家喻户晓。但很多人也许不知道奉节历史上这个赫赫有名的军事将领,却出生在安坪藕塘一个小地名叫石地坝的地方(其时为都里六甲)。相传鲍超出生在盛夏时节。那天,母亲正在给一家有钱人做短工浆洗衣服,突然感到腹痛难忍,知道自己快要临盆了,于是赶紧往家里跑。当母亲跑到离家不到五百步的地方,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借势蹲在桥头一棵黄桷树下,想休息一下再回家。说来奇怪,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蓝天,顿时乌云密布,稍倾雷雨交加,倾盆如注,母亲只好强忍着疼痛,移步到树下的一座破庙里。母亲前脚刚跨进庙门,孩子的头就冒了出来,于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军事将领鲍超就降生在了这座破庙里。
安坪也是一方人文荟萃的地方。抗日战争胜利前后,新浦村的堰塘湾,三坨村的花屋两家成姓有钱人,顺应历史潮流,卖掉田地,将多名子女送出去读书,结果子女都参加了革命,解放后成了具有较高级别的革命干部。这些人的子孙有的至今还活跃在各条战线。
这些年,许是渐老思乡的缘故,我总想为宣传安坪多做一点事,包括为三沱村免费写赋,组织重庆新诗学会到安坪镇采风,联系渝中区作协为三沱村农家书屋送书等等。还在市规划局专家赴三沱村开展乡村振兴规划前,大胆向他们提出我的建议,为乡村振兴规划出谋划策。现在,当我站在安坪的任何一个角落,仿佛都充满了诱惑。看来故乡安坪于我真有点“无田似我犹欣舞,何况田间望岁心”的感觉。
祝福故乡,祝福安坪!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重庆市纪实文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奉节县作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