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诗人,似乎生来就应该是一个捕捉灵感的高手。灵感从哪里来?从无边无垠的宇宙万物中来,从无缘无故的冥思遐想中来,从空穴来风的偶见偶闻中来,从无声无痕的内心触碰中来。灵感似乎是一个来去无踪、说不清道不明的精灵,每人知道他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来了能不能捕捉得住,能在人脑中停留多久,能产生多大的影响。而写诗的人,当是与神秘的灵感更接近一步的人了。
号称三峡库区“美女作家”的女诗人叶琳就是这样。她从进入新世纪以来便习文作诗,十余年来在全国报刊上发表了大量诗文,其中很多作品获奖,很多作品受到好评。她出版了诗集《蓦然回首》,散文集《摇曳的风铃》,还有两部长篇小说《上帝的女儿》、《乡魂》。她在文学创作的路上孤独行走,信马由缰,洒脱自由地让灵感随意来袭,然后她让它在自己心中、笔下绽出火花,化为“诗眼”与“文眼”,铺成为好诗美文,有时这种灵感的入侵与撞击甚至令她自己也感到陶醉,感到晕眩,感到意外,感到妙不可言。
于是她悄然提起了另一支笔。
2011年夏季的一天,一群万州文化人到开县采风。在环境优美的开县诗书画院,热情的主人家在大厅大桌上铺开纸笔墨砚,请客人们题字作画。诗人吟哦,书法家优雅,画家潇洒。这时,一位披着硕大素色披肩的女士也按捺不住,欣然上前,提起画笔,在颜料盘里细细抹蘸。她迟疑片刻,便开始在宣纸上作起画来。一笔,一笔……嶙峋的山石,弯曲的兰草,似乎还有一缕不见踪影的清风,在她笔下萌生出来,羞涩地,柔嫩地,欲语还休,欲罢不能。
这是人们第一次看见一位女诗人提笔作画。果然,那时叶琳才提笔学画两三个星期。
苏轼云:“诗画本一律。”时间虽短,可画画对于叶琳来说,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相见恨晚的缘分。她几十年没有摸过画笔,如今一握上便不舍得丢开,恨不得一天到晚捏在手上。
长期从事文学创作的积累和素养使她提笔作画顺理成章。她曾经给本土书画家周华、程地萼等人写过评论文章,这些都“逼”着她去涉猎绘画知识,去熟悉和研究美术创作的规律,特点,去探讨“诗”与“画”的异曲同工之奥妙。她懂得从事一种生疏的艺术门类需要作好各方面的充足的准备:文学的,美学的,心理学的,社会学的,历史学的……需要学习,借鉴,比较,吸纳,还要作好物质的准备。那些日子,她东奔西走,从书店、书摊,买来名画家专著,潜心研究,细细揣摸。她打开电视机,调到名家讲座节目,专心聆听,边记边画。她还经常跑到万州著名书画家卫之祥、陶梅岑、周华、陈勃那里取经讨教。她情致专注,一门心思,听听,看看,走走,读读,描描,写写,比比,画画,成天起早摸黑,茶饭不思,恍恍惚惚,走火入魔。
画呀,画呀。想呀,想呀。随着时间推移,她似乎开始悟出点什么了,开始有了一点谱谱。于是她给自己的斗室取了个斋号“悟了堂”。只怕不悟,只怕悟不到,悟了就好,悟到多少算多少。在这间画室里,四壁挂满名家字画,古色古香的大型书柜里搁满各种文艺书籍。一摞一摞的宣纸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颜料码着,各种型号的画笔吊着,一块躺倒的画板,为避免长时间腰颈劳损,她画着画着又将它竖起来。揉皱的废纸丢得到处都是。她称为“废品”的图画草稿弃于角落。窗台上布满的火红的三角梅,开了一茬又一茬……
诗人叶琳,如今开始一天一天地拿着画笔,就在这一片寂寞之中寻找灵感,等待灵光乍现。
她最开始依然画兰草。自然界里这小小的生命,是那样的普通,弱小,毫不起眼,毫不争风。兰草只需要依附一寸山岩,一抔浅土,一滴雨露,一丝微风,它就够了,知足了,就足以展现它那纤细柔嫩的身姿了。兰草的草叶看似简单,生长出来,款款地长上去,又自然地折回来,那轮廓,那笔画,都融有活鲜鲜的生命的哩,都是会说话的哩,都是不容忽视不容怠慢的哩。叶琳和最初的兰草对话,和盆景般的一隅山岩对话,一竖,一勾,一圈,一点,她运笔作墨,陶醉在和她的最初描摹对象倾情的互动之中……
梅花!她接下来必须得画梅花!那沧桑的老干,舒展的枝叶,醒目的花骨朵,那在寒风中瑟瑟抖动、飒飒作响的楚楚动人又桀骜不驯的独特的形象,从她的童年开始,就留给她多么强烈的印象!自然界里摇曳的梅花,大师先辈们笔下的梅花,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激起了她强烈的创作欲望。她又开始画梅花。行家都说花鸟画中画梅最难,那可是最“考手艺”的哩!叶诗人却觉得并非如此。不是别的意思,正如小孩子一样,不知道危险就不存在危险,不知道着难就认为不难。她读过多少咏梅的诗篇,那诗情画意的境界,那凛冽狂放的气势,那顶风冒雪的精神,曾使她感奋不已。而每每这时,在她眼前出现的画面中,那些苍劲的老干、不依“规矩”的枝叶、迷乱的繁花也曾使她意醉神迷。画梅关键是画树干,树干的位置、走向与延展,决定了整个画面的成败。浓浓的墨,型号不一的笔,她在画纸前神思翩飞,抑、挫、顿、提、按……只几笔就勾勒出老干的轮廓,主干苍桑遒劲,旁枝疏密有致,下笔之后不复笔,不填补,笔随意就,一气呵成。画花骨朵了,一点点,一串串,一团团,一簇簇,点到为止,恰到好处,黄黄的嫩嫩的小小的花瓣花蕊们精巧组合,浑然天成,各自攀上属于它自己的高枝,根据透视原理在显眼处冷僻处敞阳处背阴处各自鲜活起来,招摇起来,满树尽带黄金甲啊,传统的梅花加上诗人自己想象中的梅花在笔下崭露出它自己的风采。
还要画,还要画。画什么呢?葡萄!这一串一串晶莹欲滴的主,既令人垂涎又夺人眼球,画的人太多,还真不容易画出特色来呢。这时有人介绍,万州老年大学国画班有位人称“黎葡萄”的老师黎军,他老先生画的葡萄陈列在一些餐馆店铺内,颇有些以假乱真之感。于是叶琳报名参加了老年大学国画班的学习,向黎军、王长仁等老师系统学习画国画。黎老师画的葡萄果然名不虚传,他画青涩的葡萄,你会忍不住说,还没熟,还得蓄些时候。他画熟透的葡萄,你又会说,别碰,别碰,当心轻轻一挨就掉下来。叶琳如饥似渴地向黎老师王老师们学画画,画葡萄,画梅花,画竹子,画荷花,学他们构图,学他们运笔,学他们着色,更重要的是学他们对美术创作孜孜不倦探求不止的执着精神。我们这位诗人“转型”的画家,从老师的教学中获取灵感,举一反三,照耀自己前行的路。有次黎老师在班上一个一个地督促学员练习笔划的时候,走到叶琳身边,让她画竹枝竹叶。叶琳娴熟地运笔,翻腕,几枝修竹跃然纸上,那竹杆节节向上,虚实相间,一气呵成,顺理成章,丝毫不见雕琢痕迹。几片竹叶缀在枝头,简约有致,不繁杂,不累赘,十分得体。黎老师看罢,投以赞许的目光。叶琳心里明白:她学画竹杆“反其道而行之”有了进展。原来,叶琳和学员们在向老师学画枝干的时候,除了照老师教的笔划笔顺之外,一次她捕捉到了老师无意间运用的“反腕运笔”的方法,自己暗中试试,果有收获。古有老虎跟着猫师学技艺的传说故事,这下这“老虎”可“悟”到猫师“上树”的细微之处了!怪不得黎老师后来在班上说,到底是搞文学创作的人转过来学画,起点就是高得多,那基础那悟性非一般人能比。
叶琳这位“浅出”的画家,就这样步入了她“深造”的进程。
时序到了2012年2月,纪念著名诗人何其芳诞辰100周年大会在万州汉马酒店举行。会议开始不久,主持人宣布请万州书画家给何其芳之女何三雅赠书画。只见著名书法家卫之祥老先生向何三雅赠字过后,不大著名的画家叶琳恭恭敬敬地捧出一幅葡萄画,献到何三雅女士面前。何女士十分高兴,接过画来,连声赞道:“了不起,了不起,画得真好!”当她得知这是家乡一位学画不到一年的女诗人的作品时,更是高兴,邀她过来和自己合影留念。是啊,诗随画出,画由诗生,何其芳家乡三峡这块诗画的沃土,怎能不一茬一茬地生长出著名的诗人和画家!
叶琳自己也不知道,还有更大的幸运、更大的机会在等着她。
话得从2012年8月说起。月初的一天,她的母亲告诉她,赶紧跑一趟成都,我们给你找了个老师,那才是大家呢,你快去拜望拜望。原来,父母通过战友关系,给中国著名书画大师邱笑秋说好,破例收他们初出茅庐的女儿为徒。
邱笑秋何许人也?
著名国画家,香格里拉画派的创始人,中国诗书画研究院院士、国家一级美术师、《人民日报》神州书画院特约书画师、四川彩墨画研究院院长,兼任西南交通大学教授。他自幼研习中国书画,先花鸟,后人物,主攻山水,作品多取材于青藏高原和川南丘陵之风土人情,追求诗的意境和现代情趣,并致力于色彩的探索。 邱先生的作品《披霞的晚风》、《曙光初吻然乌湖》等画为中国美术馆、西藏博物馆和上海图书馆收藏;巨制山水画《山海千秋》、《岷山千里雪》、 《高原碧海》、 《高原金秋》、 《源远流长》等画分别陈列于中南海、天安门城楼、北戴河等中央机关及会议场所,曾应邀为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伟人纪念馆绘制陈列画。曾多次受到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
真是喜出望外呀。10日,邱老从北京回到他成都的家中,第二天叶琳便接到他的电话,于是急如星火赶去拜望。邱大师时年77岁,一点不见衰老的迹象,雍容大方,精神矍铄,思维敏捷,谈笑风趣,镜片后双目闪烁着智慧从容的光芒。在大师的画室,叶琳可说是满眼珠玑,满目生辉,仿佛置身于可感可触的巅峰世界,活脱脱使她从里到外仿佛来了一次脱胎换骨。邱先生的画,犹如通向内心的神异通道,让你心灵受到陶冶,灵魂受到震撼;犹如一种通向世界的色彩语言,引领人们与世界对话,与人类交流。
茶过一遍,这位邱大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的弟子,诚惶诚恐地拿出自己画的《风竹图》、《秋熟》、《雪梅图》向大师讨教。大师看着画问道,你学画多长时间了?犹如受审的叶琳更加不安了:“才,才大半年……”“哦,那你学得真快呢!真行!”
接着大师拿起笔,蘸上颜料,边作示范边教她。只见他三两笔就画出了葡萄、竹子、菊花的草图,比划着让她记住笔法和技巧。他把眼光停留在桌上的海棠花上,叫叶琳跟他一块儿观察在光的作用下,叶子的反光情况,接着他又拿起毛笔,教她如何表现被光融化的看似不完整的叶片。最后,他挥笔书写了“该打捆时就打捆,逢五聚三,逢三聚二”的绘画窍门口诀,要叶琳记牢。
真是生逢其时,又相见恨晚哪!蓉城拜师邱笑秋,使叶琳这位半路出家的学画者茅塞顿开,信心倍增。以后的日子里,叶琳不时将她的画作通过QQ发给大师,大师指点后又通过QQ发回来。大师还给她捎来各种书籍画册,鼓励她潜心创作,日有所进。
接下来似乎真有些一发而不可收的架式了。三峡书画界,怯生生地闯进了一位人们始料未及又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她用心作画,用勤奋作画,用寂寞作画,用悟性和灵感作画,画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她的心灵,她的生命,她的世界,她的人生。她画葡萄,那些葡萄串儿不是机械地一嘟噜一嘟噜地按部就班地排列,而是有了自己的个性,有了别有韵味的感觉;她画荷花,也是亭亭玉立,也是出于污泥而不染,却增加了几分属于它自己的风姿绰约;她画竹子,在风中,在雨中,在静中,在夜里,总使人(写诗的人和不写诗的人)由衷地读出一种风骨风韵,诗意诗情;她画梅花,使人慨叹的先不是花,而是干,而是枝——那些千娇百媚的红花花黄花花骨朵儿,可是依附于有生命有性格、足可见作者功力的枝干上的呀;她画菊花,不见迷乱,不见肃杀,有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适之美;她画鸟,画眉也好,鹭鸶也罢,仿佛在用身子摆布出、用声音啼鸣出人类才有的美妙语言,传达出人类才有的纯净感情……她沿用她的一部长篇小说的题目——《上帝的女儿》作为艺名,于是人们看见“上帝女儿叶琳”的画挂上了万州工业园区会议厅的墙壁,走进了诸如“小玲老厨房”、“川江鱼王”等知名餐饮企业的店堂,走进了西山公园“静园”这样的高档休闲场所,走进了普通人愈来愈趋向于文化档次的生活。
2013年11月,习画两年的叶琳出版了她的第一本画册《上帝女儿叶琳画》。国画大师邱笑秋为他题写书名,万州顶尖级书法家陶梅岑、卫之祥题写诗友为画册写的诗歌,万州文艺界为画册开了隆重的首发式。
一腔诗人的热血,一腔画家的热血,漾开了,漾开了,濡成了诗,濡成了画,濡成了她自己的如诗如画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