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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之子

    来源:本站 发布时间: 2014/8/9

    夏之子(8900字)

    ——全国“孺子牛奖”荣获者谢运才素描

                                         张 华

     

    火葬,原本是处理遗体的一种极为古老的方式。火葬起源于原始社会时期,在甘肃临洮县寺洼山出土的盛有人类骨灰的大陶罐便是有力的佐证。先秦至汉,火葬最初流行于少数民族地区。《墨子.节葬下》有言:“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北史.突厥》也有记:“择日取亡者所乘马,及经服用之物,并尸倶焚之。”先秦的仪渠与氐羌及北朝的突厥等族,皆实行火葬。东汉时代,佛教传入中国,佛教僧侣死后火葬之习俗先是影响到佛教徒,继而扩大到民间,以至达官贵人、皇室成员也趋之若鹜。经唐至宋,火葬更加盛行。四川、浙江尤为普遍,焚尸之地也大多称为“化人亭”。然而,由于此俗与儒家伦理道德及经书中的丧葬仪规大相径庭,宋、元、明、清历代统治者或下诏天下或颁布法律严禁火葬,违者严惩不贷,火葬因而至明代时益式微,“入土为安”的土葬渐行渐盛。

    观念的更新远非一朝一日事。中国人“入土为安”的观念由来已久,尤其是老年人以及农村人对实施火葬更是很不理解也很不给力,所以石桥铺火葬场自开场以来,人人离不得,却人人见不得,人人甚至还提不得。火葬场开场伊始,数路公交车便在此设站,车站站名原本就叫火葬场。可公交车去来之间在此停靠,去火葬场的乘客就是不说“我在火葬场下车”,毎毎到了火葬场,售票员就是不报“火葬场到了”而只报“到站了!”终于有一天,售票员脑际突然灵光乍现。当公交车停靠于此,售票员便以火葬场所在地的地名脱口而出报出了新站名:“高庙村到了!”从此,乘客们也心有灵犀,纷纷仿效售票员的故事,他们上车之后明明要去火葬场,向售票员一边购票一边报的站名却是:“我去高庙村!”

    有些幽默,有些黑色如丝如缕的幽默。

     

    历史的长河汩汩流至公元1956。

    这一年,它更与此后几十年注定要陪送数十万相关的人士走完人生最后一站的那个人——也就是此文主人公的命运密切相关。

    这一年的6月23日,重庆市江北县(今渝北区)三圣乡(今三圣镇,已划入北碚区)一户谢姓人家有一个婴儿呱呱坠地。

    那个婴儿就是我们此文的主人公、后来的重庆市殡仪馆优秀共产党员、模范火化班长、名播西部、享誉全国的火化大师谢运才。

    后来的历史证明,谢运才的命运不仅与他出生的年头——1956年息息相关,而且他的命运还同他出生的季节——夏天也息息相关。

    谢运才生于一个城市普通居民之家。

    运才出生之时,父母双双在堂,哥哥姐姐在上,一家五口吃饭穿衣,全靠父亲谢云合一根扁担两个筐。

    没有正当职业的谢云合,惨淡经营的是小买卖。

    谢云合有时自百里之外的江北煤矿挑回一两百斤的煤炭穿街过巷去兜售,有时又挑起煤油、蚊香翻山越岭去叫卖。在运才儿时的记忆里,太阳未上坡,父亲已出门;父亲回家时,月亮已上坡。而且,不论春夏秋冬,回家的父亲总是一身风尘一脸汗。家里人,若遇有人生回病,更是急得团团转。为筹医药费,父亲或母亲不是去东家讨,就是去西家借,即使将钱借到了手,回家的父亲或母亲依旧是一脸的烦忧。他们深知,借钱总要还钱,所还之钱,只能在一家五口的牙缝里去抠去挤。

    叫卖挣钱也罢,求人借钱也罢,父母亲大半辈子出没其间的,好似断无清凉地,唯有火热的酷暑天。

    火热传家,热火传家,小运才来到人世间,恰恰相逢灼人暑气烈烈蒸腾的六月二十三。

    穷人的孩子早醒事。运才总是感觉,他生于酷暑,所以注定他此生要常常置身于火热的酷暑;他生于夏天,所以注定他此生将久久生活于火热的夏天。如若他的父亲,也如若他的母亲。运才总是感觉,他的命运肯定与火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运才自然也总是渴望时来运转那一天,那一天他会获得一份稳定的职业:薪水月月领取,医药费回回报销。此生只要有此待遇,他再度面对酷暑面对夏天面对火热又何妨。

    这一天终于盼到了。

    1980年,下乡插队6载年方24岁的谢运才返城就业,安排进了重庆市殡仪馆。

    面对这一份平凡而特殊且特殊得让人不无歧视的职业,他毫无只字烦言时时地地都是谈笑风生;他没有觉得丝儿卑贱反倒是感觉平生第一回有了尊严;他断无丝毫郁闷反倒是满脸充满了灿烂的阳光。他暗自庆幸,长江后浪推前浪,他的境遇已然远远超越他的父母亲,他们汗迹斑斑且风尘仆仆的谢氏家谱,已在他的手中,翩然翻过轻灵而光鲜的一页了。

    一进殡仪馆,便作接运工。接运工的工作包括两项内容:一是装殓遗体,二是抬运遗体。由是,零距离伴随谢运才进进出出的,除了遗体,依旧是遗体。

    运才上岗时,又恰恰相逢三伏天。

    运才刚刚参加工作的年代,殡仪馆在夏天应有的冷藏设施几乎为零,遗体周围常常有蚊蝇翻飞如群魔乱舞,抬运遗体前,运才得一边向遗体喷洒消毒药水,一边冒着恶臭为遗体包裹装殓。特别是水里打捞上来的遗体,经数日于水中浸泡,已然发胀发泡,有的部位已高度腐烂。在抬运这种遗体的过程中,运才一不留神,便觉指间痒酥酥,原来是沾上了遗体的丝丝肉;运才再不留神,又觉手背滑腻腻,原来是浸淫了遗体的点点血。某日夏夜,在牛角沱嘉陵江大桥之下的回水沱,运才与同事去抬运一具浸泡多日的无名氏遗体,便吃尽了苦头。他与他的同事,在装殓遗体时,两手已弄得血肉模糊,身体已累得筋疲力尽,末了,两人还得抬起那具沉甸甸的遗体,或战战兢兢穿越于乱石之间,或跌跌撞撞攀爬于坡坡坎坎。遗体的异味让人翻肠倒胃;肩上的重量似乎已逾越肩膀所能承受之重,一回回差点摔倒。最终,运才与他的同事总算坚持住了,总算把遗体送回了殡仪馆。

    担任抬运工整整四年,谢运才将抬运工作做得井井有条,他也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殡仪馆领导班子的视野,当然也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殡仪馆广大员工的视野。领导信任他,群众推荐他,1984年,他调入殡仪馆最后工序也是最重要工序的火化车间,先做火化工旋即升任火化斑长。他始料未及,他这一做,居然做到而今眼目下,已然长达27年。

    漫漫27年,就火化车间而论,日新月异的是车间的设施,一成不变的是车间的高温。为了成功实施遗体的火化,炉内温度必须保持在760—1150℃之间,而炉外的温度则常常徘徊在60—90℃左右。如果说室外尚有春夏秋冬的更迭,室内则绝无四时时序的轮回。春天也罢,冬天也罢,车间内的谢运才都是大汗淋漓,都是汗水淌了又揩,揩了又淌。如果在夏天,更是汗流浃背,内衣内裤往往都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这里永远是夏天。

     

    谢运才其人,让人仰之弥坚,望之愈高,且让人倍觉在其朴素而平凡的修为之中,颇含几分特异,颇蕴几分神秘,因之让我走近他亲近他解读他以至读懂他读透他的渴望油然而生。

    如此渴望,于我不可遏制。

    然而,如此渴望要获得完全满足,又谈何容易。

    无他,只缘谢运才虽然生性敏于行,却又偏偏讷于言。被采访的事主与采访的笔者竟然如此相悖。一个只做不说的谢运才,同我期望中的善为也善言的谢运才自然相距甚远。

    由是,我依旧满怀期盼,走进了位于沙坪坝区高庙村的重庆市石桥铺殡仪馆。

    这里午后静悄悄。走进殡仪馆大门,有习习和风扑面而来,扑鼻而来。两侧树荫葱郁,脚下芳草萋萋,时令虽是盛夏如有地火熊熊在燃烧,却有阵阵清凉沁肺腑。

    殡仪馆干部员工热情地接待了我。杨胜普馆长年富力强,思路明晰。依旧年富力强的彭珑副馆长灰尘扑扑的眼脸之间,彰显出敏捷与睿智。两位馆长向我如数家珍般地谈起了谢运才,谢运才的弟子朱强向我感同身受般地谈起了谢运才。当然,谢运才本人也接受了我的采访。尽管,我问得很多很多,他说得很少很少。

    如此这般,谢运才向我渐行渐近,自模糊渐行至明晰,自平面渐行至立体,自传说渐行至实实在在的真实再自真实渐行至活色生香般的生动。

    谢运才虽然少言寡语,心底却非常阳光非常敞亮。作为文革时期的初中生,他文化偏低;作为车间的骨干,他技能娴熟。曾有一批新型的火化设备装机完毕后,火化设备生产厂家的相关技术人员也赓即全部撤走,谢运才便带领一班同事,既做火化工,也兼任修理工。从耐火材料的拆除更换到炉门的检查与维修直至线路故障的认定与排除,他们全靠自己动脑摸索自己动手解决。一次,正值丧家络绎不绝而来,一台火炉又突然出了故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同事们急得面面相觑,手足无措。此时的谢运才却处变不惊,镇定如山。他当即兵分两路,把急难化解得有条不紊。一方面,他安排部分员工继续料理火化事宜;一方面,他率领部分员工抢修火化炉。从头天下午忙碌到翌日凌晨,这其间,他们没曾坐一会儿,没曾打过一个盹,也顾不得炉膛有多脏有多臭有多烫,只是在炉膛里忽站忽蹲,钻进钻出,硬是劳累了一个长长的通霄,硬是于东方之既白,彻底排除了设备的故障,使火化炉得以正常地运转。

    有道是卑贱者最聪明。自以为文化偏低资质平平的谢运才在对设备不断地捡排与维修之中,居然玉成为设备捡修专家,加之他几十年修炼而成的火化技术,谢运才作为一个既精于遗体火化又长于设备维修的复合型的“火化大师”的美誉不胫而走,一时间,近至重庆市内远至云贵川大大小小的殡仪馆争相诚邀谢运才前去传经送宝,指点迷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谢运才以其卓尔不凡的业绩,对之给出了又一解。遥望重庆内外的殡仪业,火化大师谢运才哟,你何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手上有绝活,心中有正道,谢运才做得无怨且无悔。

    在老式火化车间,火化机炉的烟道极易堵塞,严重地影响火化质量,甚至致使火化根本无法进行。所以,三五天内,烟道就得清理一次。若要清理,就得赤膊赤足钻进烟道里捅扫滤网,又脏又臭已然顾不得了,更令人恼火的是,捅扫之间,尚有无边烟灰纷纷下,不尽油垢点点来,劈头盖脸,让人睁眼眼朦胧,气喘气吁吁,清理人出得炉来,漫身皆黑如墨,看得见的,唯有一口如白银的牙齿。有一回,谢运才的妻子李智会送饭到车间,劈面撞见刚出烟道的谢运才,恁就没有认出朝夕相处的谢运才。一旦认出谢运才,她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这个当年力排众议毅然嫁给谢运才的三圣乡乡花李智会自以为此前对谢运才职业之艰难困苦已经理解得很深很透了,然而,眼前的情景,还是山水般远隔于她的意料之外。她终究还是嘤嘤而泣了。见状,谢运才一边大口吞咽着饭菜一边对妻子好言劝慰:“烟道堵塞后操作起来极易出危险,也会严重影响火化质量,而更让我担心的,则是因之引起丧家的不满。我脏点苦点累点,又算得了啥子嘛!只要回家洗个澡,照样可以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好老公!”平素不善言语的谢运才此时此刻朴实而不乏幽默的一番话,逗得妻子李智会破涕而笑。

    在以柴油火化遗体的很多年,火化时所用的柴油每天都要从大储油罐通过油管输入同火化炉连接的小油罐里,火化炉才能开炉运行。每天早晨,谢运才总是早早来到车间将柴油转运安排停当,而火化量增大的时候,每天得转运两次柴油。最麻烦的是储油罐油量渐少的时候,得从油罐的底部放油至油桶,再拎着这二十来斤重的油桶走上三十余米路才能到达目的地。每罐油将尽未尽时,谢运才就得如此这般提着二十来斤重的油桶每天来来回回跑上五六趟,工作之繁重可想而知。早些年,遗体火化完毕,骨灰装捡入大理石盒,作为火化工的谢运才还要运送骨灰。起先年轻力盛,谢运才一次可挑六个骨灰盒。渐渐年老体衰,谢运才一次只能挑四个骨灰盒了。挑六个也好,挑四个也好,都要攀爬三四十级高高的石阶,才可到达安放骨灰盒的千秋堂,有时一天要火化遗体八九十具,谢运才一天就要挑运骨灰盒来来回回奔走二十趟。爬坡上坎的二十趟呀,工作之繁重可想而知。

    心中有正道,手上有绝活,谢运才做得无私且无畏。

    1984年,空压厂一职工不幸溺水遇难,被冲至唐家沱水域,谢运才和唐家沱水上派出所民警不分昼夜,打捞遗体,终于将遗体成功打捞上岸,受到了丧属高度赞扬,重庆日报对此也进行了报道,号召大家向他们学习。

    1988年1月18日夜,重庆白市驿机场酿成惊天大难——“1.18”空难。机上98名乘客和10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在重庆市人民政府统一指挥下,从凌晨接到任务赶到事故现场,谢运才和同事们奋战数十个小时,根本就没合过眼。在方圆500米范围的冬水田里,在两眼一抹黑的暗夜里,他们细心地整理精心地装裹好一具具血肉模糊、肢体不全的遗体,旋即将其运回到馆内,又继续进行清洗遗体和辨认遗体的工作,并协同法医和其他医务人员对每一具遗体进行整形整容、修面梳头、穿衣着鞋。有的遗体损毁严重,就不厌其烦地予以修整,直到遇难者亲属满意为止。在冲洗遗体时,对遇难者随身的手饰、现钞、手表等贵重物品,均一丝不苟,收齐保管。经过谢运才及其全馆员工12个日日夜夜的辛勤劳作,除一英国公民遗体运送回国,一少数民族遗体安葬回民公墓外,全部遇难者遗体有条不紊地火化完毕。谢运才及其同事们因其在该事故处理过程中的模范表现,受到了时任国务院副秘书长王书明、国家民航总局副局长阎志祥、四川省副省长马麟、重庆市市长肖秧等领导同志的亲切接见和高度赞扬。中共重庆市委、重庆市人民政府还在市府第五招待所宴会厅,宴请了在妥善处理“1.18”空难善后事宜中居功至伟的谢运才及其同事们。

    2000年重庆公交公司“2.12”特大翻车事故、2000年、2002年四川合江海损事故、2002年重庆歌乐山渣场事故、2004年重庆天原化工厂氯气泄漏爆炸事故、2006年重庆“10.1”特大交通事故等等,谢运才每次都是在第一时间奔赴事故现场,连续奋战至遇难遗体处置工作完满结束。

    谢运才的无畏实乃大无畏。

    三十一年含辛茹苦,三十一年劳筋瘁力,失去的是满头青丝,落得的是满头华发。他落得的又何止是满头华发?他落得的更有一身瘦骨嶙峋,百病丛生。他血压偏高,血糖偏高,血脂偏高。已然进入“三高”险境。长期置身于隆隆机鸣之间,他的听力日渐降低;多时忙碌于烈烈红火之侧,他的视力也日渐降低。已然坠入“两低”危情。今也火考明也火燎,他腿脚与手臂已经烤尽了汗毛燎净了汗毛。光秃秃,如枯树,实在让人不忍卒睹。

    殡仪生涯瘦了老了病了谢运才。

    一次恰遇火化进行时,坑床突发故障,急须将床上遗体转移到另一个火炉,谢运才戴着手套根本不济事,他手一挨着发红发烫的耐火砖,手上便烫起了个个“果子泡”,手下便有黄水点点流。昨天有革命战士枪伤不下火线,今天有火化员工烫伤不离火炉,谢运才,无时无刻不在发扬蹈厉着革命战争时代的那样一种精神那样一股干劲。谢运才不仅受伤不离岗,而且带病也仍然不离岗。运才只要不倒床,绝不会进医院,更不会住医院。偶有头痛脑热肠胃堵,他草草吞服几颗常用药,便又匆匆进车间。多年来他身患疝气,必须尽快动手术。因为火化组工作任务重,加之人手又紧缺,他硬是迟迟不入医院治疗,领导和同事多次动员,妻子与儿子反复游说,加之他最后实在也支撑不住了,才到医院去动了手术。手术后他仅仅休养了一天,第三天便准时到岗,领导、家人和同事都劝他多休息几天,等伤口拆了线再上班也不迟,可他却说:“现在班里正缺人手,工作任务繁重,我作为班长,怎么能放得下心啊!”

    谢运才付出的还远远不止于此。他的妻子早年随他“农转非”,只因“转”得太早,落得个“福兮祸所倚”,至今没有养老金,更无医疗险。他的儿子谢毅大学毕业后,毅然选择接父亲的班,进了重庆市石桥铺殡仪馆。孰料他对殡仪馆的毅然选择,竟然严重影响了以后女友对他的毅然选择。前后有两个姑娘爱上了他,一个来自成都,一个来自铜梁。两个姑娘都分别同他处了两三年,吃在他家,住在他家。但每每进入谈婚论嫁,姑娘便急流涌退,同他匆匆分手。第一个如此,第二个也如此。谢毅的爱情马拉松,均有美妙的开头,均有流畅的过程,然而,却均无幸福的结局。谢运才心知肚明,姑娘们背信于他的爱子,原因无它,只因他们是殡仪世家。面对这种种损失种种牺牲,谢运才不仅没有丝毫畏惧没有丝毫愧悔,他献身殡仪业的决心反倒更坚定。

    尽管亏损多多,牺牲多多,然而,质朴如运才,厚道如运才,却断无牢骚,却毫无怨恚,有的只是满怀感激。他深切感谢我们的党,他深切感谢我们的人民。他认为,正是源于党的深情关怀,正是源于人民的悉心关照,他才得以立业,安家,娶妻,生子,他个人的命运较之他父母的命运才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而且,承蒙殡仪馆组织的厚爱,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缓交集资房款,他才终于拥有了140平方米四室两厅一大套,80 平方米三室一厅一小套的两套住房,住房面积总计220平方米,已然超越厅级干部的住房标准了。他老是惴惴不安,他谢运才何德何能,竟然荣获这般崇高的礼遇;他老是惭怍日增,党与人民馈赠于他的太丰太厚,他回报党与人民的却太单太薄。至于儿子的婚事多舛,那只是暂时的现象。他深信不疑,牛奶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谢运才的无私堪称大无私。

    天天同丧属过从往来,谢运才对丧属心理也理解得日益深透。他以为,亲人离去,其亲属一般都要经历三大悲痛:一悲,亲人溘然长逝,蓦然阴阳两隔;二悲,告别仪式肃穆,悼词伴哀乐令人撕心;三悲,遗体进入火炉,轻烟袅袅伴丧属呼天抢地之悲声哀音更让人裂肺。三悲之中,最为悲痛者当数第三悲也。为此,谢运才深感肩上责任重如山。谢运才为人本来谦和,又深谙丧属心理,所以他坚持想丧属所想,急丧属所急,做丧属所需,坚持“细节服务,服务细节”。以前,待装遗体骨灰的盒子都由丧属自己抱着,为此,谢运才在火化炉前特意设置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凳,凳面覆盖了一方富丽的金丝绒,待装骨灰的盒子便置放于上,丧属见此,何其快慰。死者倘若有灵,见此也会更加安宁。他对丧属有求必应,哪怕那种要求再难再难,谢运才也在所不计。一个在资中工作的儿子其父亲突然撒手人寰,被送入重庆市石桥铺殡仪馆,奔丧的儿子匆匆赶回重庆来到殡仪馆,要求当天下半夜里将父亲的遗体火化。谢运才二话没说接下了工作。见状,儿子一定要酬谢运才,自然遭到运才的再三婉拒。孰料,儿子与媳妇向谢运才纳头便拜,且长跪不起,运才感动了,只得被迫暂时收下红包。火化完毕,他好说歹说,还是将那个红包完璧归赵。丧属向运才表示这样的“意思”不胜枚举,少则一包烟一瓶酒,多则几百元甚至上千元,运才对之无一例外地一推再推,实在推不掉的馈赠,他就将其上交给殡仪馆办公室。他本不多言,但有两句话,却说得铿铿然:“做人就要堂堂正正,不是自己的一分钱也不能拿!”

    丧属的礼金礼品或者退回去了,或者交上去了,谢运才却倍感充实,备觉欣慰。也许这众多送礼的丧属之中,就有当年不愿将火葬场称着火葬场的不少人,就有当年曾把火葬场叫成高庙村的许多人。他们的礼金礼品,谢运才当然不能收也绝对不会收,但他们的心意,谢运才却完全读懂了却深深领受了——丧属们向他表示心意,表示了他们对火葬场的完全认可,表示了他们对满怀世道良心的火化工人、火化班长、火化大师谢运才的最高评价。

    那一天那一个午后,在那个静静的火化车间,我曾经问及谢运才:“谢师傅,你对死者及丧属那样一个好,为什么能坚持三十一年如一日?”

    运才作答:“我两个未圆房的媳妇前前后后来了又走了,她们走了,我都觉得家里少了一个人。丧属将死者送到了殡仪馆,我既觉得这世界少了一个人,也觉得我家里少了一个人。”

    运才边说边哽咽,我边记边落泪。

    对谢运才,不仅众多丧属有切身感受,运才的众多徒弟对他也好评如潮。

    跟随运才师傅十五年的刘宇,曾专门撰文,讲起了他跟随师傅如何做事,如何做人:

    “说起共产党员,你的脑海中显现的或许是动人事迹烘托出的高大而光辉的形象。而我身边的这位共产党员,却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常、很沉静的默默无闻的人。工作中,他总是给我一丝不苟的言传身教,总是给我和风细雨的谆谆教导;生活中,他总是给我亲人般的呵护,总是给我朋友般的关爱,这就是我身边的共产党员——谢运才师傅。”

    而谢运才对自己,也有评说,严格说来,这是他的一次“获奖感言”:

    “我们石桥铺殡仪馆作为西南地区最早、最大的一家殡仪馆,今日的声誉、地位与成绩,正是源于我们历届领导的战略决策,更是源于过去、现在每一位职工的共同努力。我由衷的想说,精通业务的骨干,以及脚踏实地做好本职工作的普通工人,个个都是优秀。优秀的荣誉是不属于我个人的,她属于整个殡仪馆,属于殡仪馆发展史中的每一位员工。”

    家中走了一个未婚的媳妇,运才感觉家里少了一个人;馆里来了一个死者,运才既感觉世界少了一个人,也感觉家里少了一个人。我苦寻苦觅,谢运才对待死者就是一个好,就是好得三十一年如一日,那动力的密码在哪里?我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首,那动力的密码原来在这里——

    一年三百六十日,运才天天在尽孝;一天二十四小时,运才时时在尽孝。谢运才,真是重庆的孺子牛,真是人民的大孝子!

    春秋时代,齐景公与儿子嬉戏,让儿子牵着走,齐景公状如孺子牛。当代当年,走出牛棚的诗人流沙河与儿子嬉戏,以肩背驮着儿子爬走,并当场口占一首泪血之诗:“昔日做了棚中牛,今日又做家中马。笑跪床上四蹄爬,乖乖儿,快来骑马马。爸爸驮你打游击,你说好耍不好耍?小小屋内有自由,门一关,就是家天下…….”以此慰籍儿子因“父罪”而烙上的心灵的创伤,其状也如孺子牛。孺子牛之引申义,乃比喻甘愿为人民大众服务的人。也即鲁迅先生所言:“俯首甘为孺子牛”

    谢运才就是这样的孺子牛。

    2012年3月谢运才被民政部授予最高荣誉奖——“孺子牛奖”。在偌大中国仅仅评出的三十余个“孺子牛奖”中一举斩获了一尊属于他的“孺子牛奖”,真是殊属不易,然而,也真是名至实归。同时,谢运才还是重庆市优秀共产党员,第四届劳动模范。

    谢运才的殡仪工龄已逾31年,谢运才的自然年龄已满55岁。

    谢运才同时代的师兄师弟,有的早已转行了,有的提前退休了。在旁人看来,谢运才的职业舟车,已经船到码头车到站了。

    对此,谢运才大不以为然。

    他想得很深,他看得很远。

    新陈代谢是人世间普遍的不可抗拒的客观规律。人类的历史,实则就是人类代代相传的历史。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不生不死,不死不生。小至一个民族,大至全部人类,正是在这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不断传承之中,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由是,作为重庆市石桥铺殡仪馆的同龄人,作为重庆市石桥铺殡仪馆最为资深的职业人,谢运才因之才以为自己的职业舟车,远未到码头,远未到车站。

    一个人,生命的长度自然是有限的,然而,其精神的厚度却可以是无限的。对于具有“吃的是草,吐出来的是牛奶,血”之孺子牛般精神的谢运才而论,其精神经天纬地,无处不在,也无时不在,我们一代又一代人们,都会深深地深深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哪怕百里千里之外,哪怕百年千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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